年4月1日,愚人节,18:36分,我给老公发了一张女儿的照片,女儿发型和爸爸一样,怒发冲冠。老公看着女儿的照片,得意地评论:小发型溜溜的。此时此刻,我们还是无比幸福的一家三口,虽然相隔里,仍然阻隔不了我们通过电子产品来团聚。当时的我们都没有预料到,四个小时后,将会发生什么。
年4月2日,凌晨两点,“老公我住院了。”从家里把我送到急诊,做了心电图,开始吸氧。喘得厉害,住进了心内科,无法自己行走。“五点多刚输完液,抽了三次血了,不知道怎么回事,听说是产后心肌病,他们让我不要担心,这是一种能治好的心脏病,放心吧。”我这样安慰着老公,还给他发了张自拍。
老公吓到了,“这么严重?”
我调侃道,“拿命给你生的孩子哦!”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整个白天,心脏、肾脏、肝脏、甲状腺、下肢静脉、盆腔,能彩超的地方全彩超,能CT的地方全CT,仍然查不出病因。老公下班后,百里加急赶回来,在医院看了我一晚上,第二天一早又急急匆匆地赶回单位上班了。
“快快好起来。”这差点成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年4月3日,8:23,经历了昏厥休克、大小便失禁,医院医院,“家里人手不够了,老公你回来一趟”接到我抢救转院的消息,老公从单位赶到医保中心办理异地就医,又赶去接婆婆,饿着肚子开了六个小时的车,医院。
年4月4日,“妈,我近期出不了院,你不要想着来看我,照顾好孩子。我挺好的,他们都说我命大。”
年4月5日,我开始高烧、咳血,嗓子干哑说不出话。“妈,孩子听话吗?给我看看吧。”通过视频看看孩子是我每天的精神支柱,只要觉得疼痛,觉得熬不住了,就想想孩子,想想父母。什么罪都能咬着牙挺过去了。
年4月6日,中午又差点儿过去了。胸痛、咳血、呼吸困难,越来越严重,持续高烧。
年4月8日,医院,医生叫家属,说什么都不会在病房说了。迷迷糊糊醒来,父亲在我病床边,拉着我说,“闺女,医生说保守治疗太慢了,咱们下午进ICU吧,不是因为这病治不好,也不是因为严重了,就是想快点见效。”虽然他嘴上这样说,但是我心里是不相信的。无菌的ICU好吗?更像是无人的停尸房。我害怕,害怕这样被推进去了,推出来的是冰冷的尸体。我控制不住地哭,那一刻我怕死,怕极了。下午请了北京的专家会诊,换了药和治疗方案,用最好的抗生素,八小时输一次,我在39度的体温中,煎熬着,想着,我要活着…
年4月13日,反复高烧,大面积肺感染、肺积液。医生每天都叫很多次家属,我不知道他们聊什么,我只是害怕,或者无意识的高烧。老公红着眼进来说,让转院去北京治疗。我想,我可能会死在半路上吧。
年4月14日,老公又接来了北京的专家,又换了治疗方案。我像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,被抽血样,被检查,被注射药物。
年4月23日,胸腔积液压得我无法动弹,在床上躺了整整二十天,肌肉已经萎缩。医生说做个胸腔引流。我不明白,我害怕得难以控制,我安慰自己要配合治疗,我怕疼,但更怕死。
年4月27日,家人朋友陆续来看我,鲜花堆满了病房的窗台,我望着这些花,感受着生命的温暖。第一次坐起来,看着窗外春意盎然,我还穿着刚住院时的棉睡衣。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,我想出去看看,我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出去看看。
年4月30日,我第一次站起来。
年5月4日,第一次晒太阳,美好,春风吹着,美好,一切都那么美好。住院太久,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病号,有鼓励我的老大姨,还有送水果的老大爷,跟每一个护士都非常熟悉。第一次走出病房,护士姐姐们都感慨,终于见到你能下地走路了,终于能走出病房了。有时候我坐在病床上,觉得自己心态还挺好。突然有一天,姐说,静静真像奶奶。我也觉得像,奶奶去世之前,住院期间心态都特别好,特别坦然,听着韩红的《天天想你》,轻轻地跟着哼唱。但不同的是,奶奶那时候是每况愈下的坦然,而我是有所好转的期待。又新来了一位病号大姨,她问我,鬼门关走一遭,休克的时候能看见什么吗?我说:人死如灯灭,死了就什么都没了,两眼一抹黑,看不见也听不见。
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活着,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珍惜。
年5月6日,已度过危险期,我被通知出院回家进行为期三个月至半年的药物治疗。一个多月没见到女儿,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总是半夜被叫醒,输液、打针、或者抽血。我渴望着回家,就像被刑满释放的囚徒。
年5月9日,突发急性乳腺炎和水肿。再次高烧被拉走。医院不敢收,又转院到市区。急诊室等待床位的时候,再次快要失去意识,监护、吸氧、生理盐水,一股脑儿全堆了上来,二次住院就这样拉开帷幕。左手和右手能输液的地方开始肿痛,无法输液,因疑似乳腺炎而做穿刺,因为不打麻药而痛到哆嗦、咬牙、只能无力地哭。
年5月18日出院,次日,再次出血入院。医院拒收,医院。抽血、吃药、输液、打针,成为日常。父亲有些崩溃,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我好起来,我望着他,流着泪,不想再配合治疗了,那一瞬间我想,还不如就那样死了,为什么这样折磨我的家人。
年5月27日,好在一切有所好转,我又有了期盼。下午,再次急性乳腺炎和水肿,这一次来得更加凶猛,高烧使我心率回升到,疼痛使我一度想放弃生命。
年6月1日,半身水肿,前胸后背和腰侧全部水肿,疼痛让我无法呼吸,只能靠着止疼针来度过每一分每一秒。止疼针失效、杜冷丁不起作用,只能加大剂量。下午三点,再一次失去听觉,高烧,这一次我感觉自己真的挺不下去了,让老公帮忙录了视频给女儿,如果真的我不再醒过来,就当作遗言。
年6月5日,连续几天输定点液,每六个小时一次。然而又出现了新的状况,腹泻。连续四天,腹泻让我瘦了20斤。
年6月12日,血小板异常升高,针剂用量从到,再到。我和医生说,“如果是绝症,请不要告诉我的家人,我不治了。”
年6月24日,血小板恢复正常,悬着的心放了下来,第三次出院。
年6月26日,第一次在楼下遛狗。住院80天,三十多天的监护吸氧、胸痛咳血、呼吸困难,数次病危。多次抽血,多针肚皮针,输液从24小时持续输液、到一日三次、再到一日两次、再到一日一次、再到一日三次、再到一日一次、再到一日四次。期间,一次胸穿引流,两回穿刺。止痛针九针,退烧针四针,杜冷丁一针,激素一针。三次昏厥,一次休克,高烧总计18天。数字只多不少。
年6月29日,第一次河边散步,感谢活着。
年七月,终于可以抱一抱女儿,胳膊和腿萎缩的肌肉也在慢慢恢复了,虽然还有漫长的药物治疗和康复阶段,但是活着,真好,活着,真好。
二零一九年七月记
我想我们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女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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