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好，我是田静。
前阵子，俞渝和李国庆的离婚诉讼又上了热搜，李国庆曾送给俞渝一半的蘑菇，成为了二人“感情没有破裂”的证据。尽管已经分居两年半，李国庆在证明“感情破裂”上，还是犯了难。
一个身价过亿的人，想离婚尚且这么难，那么那些普通人，那些在婚姻中被牵制的人，离婚又该多难呢？
我们联系了两位读者，讲述了她们的诉讼离婚过程。其中，一位在婚内遭遇软禁、被强迫发生性行为，被骂“去KTV那种下流地方”；一位，曾被丈夫当面殴打父母、被菜刀划伤胳膊、被辱骂“嫖你还要付嫖资吗”。
为了结束这样一段婚姻，她们花了两年多时间、十几万块律师费在诉讼离婚上。有人终于离掉了，有人还未知。
而她们，也还只是冰山一角。
#闪婚，
让她们的生活一度陷入困顿#
在以色列PBS的纪录片《中国剩女》中，相亲市场上“明码标价”的择偶要求、街坊领居对单身女性的评头论足、相亲对象直言“我想做主导”的压迫感……
这些场景，一度让众多女孩被婚嫁压力压垮。
△纪录片《剩女》中，三位女主人公的真实生活中，各种相亲场面让国内婚嫁压力扑面而来。
小伞和薇薇告诉我，在她们快到30岁的那几年，也感受到了这样来自社会的巨大压力。
30岁那年，看眼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结婚了，小伞产生了“恨嫁”的心理。她通过相亲网站认识了一位叫做李立的男士，两人第一印象都还可以，马上确定了关系。接下来，两人主要的约会内容就变成了看房。
30岁的薇薇，因为走不出前任的情伤，不得已想马上切换一种生活方式，于是也选择了闪婚。
小伞说，婚后的李立越来越不一样了，他每天不是阴沉着脸，就是盯着小伞的眼睛让她反省自己，如果小伞回答说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，他会大吼、砸墙、摔门而出。小伞经常收到李立贴在卧室门口的纸条，纸条上写着：“这几天不回家”。
一年中，这样的“冷战”可以长达10个月。小伞的怀孕没有改变丈夫的冷漠，在小伞恳求他陪同产检时，他只回了一句：“我见不得那恶心玩意。”
产假期间，丈夫从来没有回复过小伞的消息，小伞得了乳腺炎，在医院发烧昏迷，清醒过来的她，也没有见到丈夫的面。
对于怀孕，薇薇恳切地建议：“新婚的女孩一定不要迅速怀孕，这会大大缩短两个人用来磨合的时间。”
闪婚后，薇薇的丈夫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出差在外，两个人每个月见不上几次面，一见面，就必须开始面对生育孩子这份重担。为了操持家里，薇薇丢掉了自己喜欢的积木，扔掉了自己爱插花的花瓶，收起了所有个人爱好。
△薇薇曾经爱玩的乐高积木。
慢慢的，丈夫开始越来越敏感多疑，他觉得薇薇看不起自己，觉得薇薇性格太开朗会很容易出轨，觉得薇薇和好友去KTV唱歌“是很下流的事”。
他甚至斥责薇薇，“你为这个家里做过什么？”。薇薇很气愤，当即反问丈夫是否知道家里一个月水电费多少、买菜生活费多少、物业费多少在哪里交；
是否知道儿子有几个兴趣班、幼儿园老师是谁、最好的朋友是谁；儿子穿多大码的衣服、穿多大码的鞋，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，最喜欢看的动画片是什么。
丈夫对此一概不知，就连薇薇现在的工作的公司是什么，职位是什么，团队有多大，工资有多少，爱吃什么水果，他也一概不知。
在薇薇怀孕期间，她发现丈夫和不同的女孩“聊骚”，发生出轨行为。她那时觉得人的一辈子很长，偶尔犯错都能原谅。丈夫下跪求饶，发誓再也不会对不起薇薇，薇薇心一软，选择了原谅他。
但丈夫并没有兑现诺言，对丈夫失望透顶，不想再和丈夫有肢体接触，他却不顾薇薇的意愿，强迫和她发生性行为。薇薇对这样的行为忍无可忍，为此，她还报了两次警。
在她向警方陈述完事件经过后，又被一次一次告知“管不了”。她说，“那种感觉就是，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，任人取笑。”在那之后，薇薇决定要离婚。
小伞也决定离婚。李立的暴力开始越来越严重，对产后不久的小伞拳打脚踢。小伞说，在一次施暴中，她下身生疼，后来才发现是已经疼到尿了出来。丈夫甚至曾经拿出菜刀威胁她，划伤她的胳膊，留下一道刀疤。
面对小伞父母的劝解，李立并不在意，他当着老人的面，冲小伞大吼，“我嫖你还要给你付嫖资么？”
一次争执后，李立动手打了小伞的父母，医院。警方认定：因为女方与男方进行了撕扯，这起案情算为“互殴”。老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，小伞对这段婚姻也彻底绝望。
#诉讼离婚，
可能是个行不通的死胡同#
因为对方坚决不同意离婚，小伞和薇薇开始走上了艰难的诉讼离婚的路。“他在婚姻中是压迫别人的那一方，当然不会愿意离婚。”薇薇说。
《婚姻法》规定，一方提起离婚诉讼，需要人民法院进行调解，如果证明感情确已破裂，才可以准予离婚。
证明“感情破裂”，需要满足以下情形之一：重婚或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；实施家庭暴力或虐待、遗弃家庭成员；有赌博、吸毒等恶习屡教不改；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；其他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。
有多年职业经验的孔律师告诉我，第一次起诉的离婚案件一般都是按程序收费，行业对于第一次离婚案的收费标准一般是夫妻共同财产的10%，但不同人、不同地区的差别也较大。
小伞说，以一对夫妻至少有一套房产和一线城市的房价来计算，她第一次起诉，花了十几万元。而这十几万，还无法保证就一定能成功离婚。在诉讼离婚中，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“行规”：至少需要进行两次起诉，才有胜诉的可能。
大多律师知晓这一“行规”，但小伞第一次找到的律师，只和她把合约签到了第一次诉讼结束。所以，在第二次起诉时，小伞不得不重新请律师，重新签约，重新花钱。
薇薇把这个律师费用压到了元。她说自己“熟悉法律，能言善辩”，所以只找了律师朋友做咨询，由律师帮忙递交证据等材料。没有让律师出庭，直接为她省下了高额的出庭费用。
她第一次起诉花了元，第二次起诉花了元，但这都必须建立在当事人有辩护能力的基础之上。薇薇的逻辑思维很强，所以才能自己为自己辩护。
孔律师说到，因为有时派出所对家暴的侦办结果不佳，且家暴涉及离婚损害赔偿甚至刑事犯罪问题，所以在离婚案件中有较大自由裁量权的法官，对依据“家暴”这一情形判离较为谨慎，法院对家暴事实较难确认。
对于薇薇前夫曾经实施过的软禁和婚内强奸，警察当时都没有进行干涉，没有立案，没有任何案件描述，不构成任何“家暴”，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“出警记录”。
李立对小伞及其父母的殴打，也因为小伞在反抗中抓伤对方，被认定为“互殴”，而不是“家暴”。小伞直言，没有人会在危险面前不反抗，女方最多只能抓伤男性，把一个抓痕和一个刀疤相提并论，非常不公平。
家暴情形的难确认，使“分居满两年”的情形被更多地用作判离依据。小伞为了满足这个“分居满两年”的条件，不得不选择在外租房，准备租房协议。在一线城市，房租不是一笔小数目，以北上广地区来看，一个月就需要2千左右。
但“分居满两年”的条件有时也不是那么好使。“感情破裂”的对立面是“感情未破裂”，如果对方拿出“感情未破裂”的证据，诉讼难度又会加大。
资产过亿的当当网创始人李国庆，即便与妻子俞渝已分居两年多，就因为曾把朋友送的蘑菇分给了俞渝一半，成为了“感情没有破裂”的证据。
△李国庆接受采访称，自己已经和妻子分居两年多，因为“送蘑菇”就离不了。
小伞的丈夫曾在小伞发起诉讼后，多次发信息说要和小伞“出来谈谈”，都被小伞拒绝了。小伞说，这是对方律师的策略，就是用来证明二人“感情没破裂”。
在提交证据阶段，还存在一个Bug：小伞说，自己当时是一气之下搬离家中的，为了防止丈夫找到自己，一直隐藏着新住处的地址。但双方可以互相看到对方提交的证据，作为证据但也作为关键隐私的新住址，被直接暴露给对方，这可能会置她于危险之中。
小伞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。《难以置信》中警察曾负责过这样一个案件：女方在家暴报警后，警方逮捕了男方，但后来男方从警局释放，找到了女方，打断了妻子的腿，打碎了她的头骨。
△美剧《难以置信》中，凯伦警探负责的第一个家暴案中，警官下班一小会儿的功夫，施暴者就对受害者进行了再一次的报复。薇薇在丈夫出轨后没有保留证据，无法证明对方是婚姻的重大过错方。“再来一次，我一定不会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他。”薇薇说。
幸好的是，多年来用于家庭开销的支出记录、孩子学费收据、兴趣班报班收据，和房产出资，这次帮到了薇薇。前夫曾和她口头达成的离婚协议，曾在她卧室安装的摄像头，也成为重要的证据。
但提交了这些证据，第一次开庭依然很大概率会失败。小伞感觉，针对诉讼离婚，法院像是有“KPI”，不能给你痛快判离，第一次出庭的整个氛围，法院像是在尽力让双方“不离婚”，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庭审失败率极高的原因。
对此，孔律师说，第一次庭审失败率高，是因为在离婚案件中析产、财产分割、抚养权确认等环节，都较为复杂。根据传统的审理习惯，需要在解决财产和抚养权问题后，才能解除婚姻关系。
这就造成了第一次起诉往往证据不足，当事人需要在第二次起诉时才会有意识地收集证据。“毕竟很少有人刚结婚的时候就为将来离婚做准备。”孔律师说。
举证之难，使诉讼离婚的时长比想象要更久。小伞年初从家中搬出来，开始起诉，因为李立不接收法院传票，开庭时间被一拖再拖。年底，起诉失败。接下来是6个月的冷静期，才能进行第二次起诉。
一线城市案件受理进度慢的现状，加上前前后后手续的繁杂，她的诉讼离婚时长将变成一场大于2年的漫长“战役”，这也让小伞一度感到自己的工作受到影响。
薇薇已经熬过了这漫长的两年半时间。她年4月第一次起诉，8月起诉失败。她开始积极收集证据，在年12月提起第二次诉讼，终于在今年4月，正式判离。
在这期间，因为要兼顾官司的进展，薇薇不得不委托朋友来接孩子放学回家。父母也非常反对她的决定，使她的内心承受了巨大的痛苦。那段时间，她患上了抑郁，吃了半年多的抗抑郁药和抗焦虑药。
#进入婚姻之前，
请务必记住以下几点#
目前，小伞正在准备第二次起诉，她告诉我，这次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律师，律师不仅为她做了很多心理疏导，还用非常专业的态度准备着这一次起诉，这让她对第二次起诉有了更大的信心。
薇薇在年年底再次起诉后，经过漫长的4个月的等待，终于结束了这段婚姻。从法院出来那天，她说自己脑袋一片空白，不知道要去哪里。她休了三天年假，慢慢缓了过来。休假回来后，她和团队开了个会，说明了自己的近况，团队同事很惊讶，但也都很理解。
△判离当晚，薇薇和好友一起去喝酒，她对朋友说：“终于解放了”。看着花瓶里重新插上的花，听着电台里精彩的故事，拾起了自己曾经爱拼的乐高玩具……薇薇发现，自己开始由内而外地热爱生活了。
整个离婚的过程，她没有隐瞒过孩子。她会在聊天时平和地告诉孩子正在发生的事情，解释为什么发生这些事情。
但薇薇没想到的是，面对她的解释，儿子说：“妈妈，男人应该有责任有担当，如果爸爸给不了你的话，你的离开，我理解。”
回望这一场让自己的生活昏暗无度的婚姻，小伞和薇薇说，如果你不想在婚后陷入无边的痛苦，不想有朝一日因为不幸的婚姻而自我怀疑、自我迷失，那么，请在决定结婚之前，冷静地了解一下以下内容：
1、不要闪婚，不要闪婚，不要闪婚。
不要惧怕30岁，原本灿烂的30岁，极有可能因为一段不适合的婚姻，而掉进深渊。对于结婚对象的性情、三观，一定要有充分了解。结婚，一定要谨慎（尤其在你没有足够资本承受诉讼离婚风险的时候。）
2、在证据提交方面，包括但不限于：报警记录、求助妇联记录、房屋出资证明、投入子女教育的出资情况、对方出轨证据等。
所以，凡家暴必报警，或者也可以找妇联，即便警方没有认定“家暴”，这些出警记录和求助记录，都是能证明你们感情是破裂的。对方如果有出轨，不要轻易原谅，一定要留下证据，这是证明对方是过错方的有力证据。
对口头达成的离婚协议进行录音，选择起诉后及时采集对方出言不逊、言语羞辱等的恶劣表现。不论你是否选择马上离婚，这些证据，都有利于你不受对方牵制。
对于分居满两年的条件，如果是没有经济条件租房子的人，可以去父母家住，办理小区物业的门禁卡，出入的刷卡记录可以作为你更换居住地的一个证明，或者社区居委会的证明也可以。
3、不要和对方随便私下“出来谈谈”。
第一次起诉失败后，在6个月的冷静期内，不要轻易答应对方“出来谈谈”，这很有可能是对方律师的策略性邀约，这将有可能成为对方证明你们“感情没破裂”的证据。
4、优先选择有经验的女性律师。
这不是性别歧视，而是女性律师更能理解女性在婚姻中的劣势地位，提供好的精神支撑。有的女性律师自己也经历过诉讼离婚，更加熟悉相关流程。一个好的律师，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。
5、在你出庭时，情绪一定要冷静。
不要表现出情绪激动的情况，这有可能影响法官的观感。对待法院法务人士，要保持礼貌，他们能和你一起解决很多大大小小的麻烦事。当你实在无法应付时，可以及时求助他们。
6、理解你的人远比你想象中多。
不必因为父母一开始的不理解而陷入抑郁，觉得自己失去最坚固的堡垒。婚姻里的冷暖，只有你自己知道，父母那一代的观念，不适用于现在。他们也许会生你的气，但离了婚，你依然是他们的女儿。
田静后记：
在前段时间对“离婚冷静期”的讨论中，很多人提到，家暴、出轨等情况，可以通过诉讼离婚解决，并不受离婚冷静期的限制，但我们发现，诉讼离婚一点都不容易。
小伞和薇薇有固定的较高的经济收入，离婚之路已经如此之难，对于没钱租房、没钱请律师、没有法律知识和出庭能力的女性，也许，这将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。
所以，如果能抓住机会正常离婚，对于她们来说，将会大大减小离婚成本。而离婚冷静期则几乎堵死了正常离婚这条路，让不少女性直接放弃希望。
当然，比起鼓励你们更勇敢地面对离婚这件事，我最希望的，还是你在结婚前做好充分的考虑，避免这一切的发生。
同时，也想告诉大家，结束一段不幸福的婚姻，不是一瞬间如释重负的快感，而是更绵长的对生活的热爱，对生活的希望。
30岁，那又怎样呢，我亲爱的朋友。
法律顾问：山东盈广律师事务所孔雪
口述：小伞薇薇
编辑：童姥
视觉：大虾
（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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